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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191.191塵封舊事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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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錯,我認識你!”

月色清輝中,男子肯定的點點頭。

那一刻,一陣細碎的冷風吹過,飄揚起他鬢角的發絲。

他擡起手指,緩緩地將它們勾掉。

梵音猛然怔住。

她看到了他手指上那唯一一根長長的指甲,像是利劍一般鞅。

蒼白的月色灑落在上面,勾勒出妖冶的輪廓。

那輪廓,似乎也是大紅色的,紅的妖艷,紅的嚇人!

不知怎的,梵音忽然覺察出一陣莫名的熟悉之感。

她擡頭,又道:“那麽你告訴,我究竟是誰?”

“總有一天是會知道自己是誰的!你的身份,誰也無法告訴你,那得需要你自己去尋找。所以,我們有機會再見!”

話閉,他忽然飛身飄然而起,寬大的衣袍抖出“簌簌”之聲,轉瞬間消失的無影無蹤。

“於你,我不是壞人!不過你要記得我說的話,夜明珠,可以幫你的朋友,更可以幫助你!”

空中,又飄出最後一句話。

有些虛幻,有些渺茫,更帶了無邊的神秘。

那個奇怪的人,出現了又消失,獨留給夜色一波又波的朦朧,也在她的心頭砸上了茫然的烙印。

梵音攥緊的拳頭緩緩張開了。

那個人好像知道很多東西。

他知道她身上有夜明珠,他認識她,還說她自己是誰需要她自己去尋找。

她痛恨的砸上了自己的腦袋。

為什麽,為什麽要讓她失憶?

她就像是被命運拋棄耍弄的人,不知道自己的過去卻走在將來的路上,像是小醜一樣,被知曉的人玩弄於股掌之間。

她究竟是誰?

難道,通往北暝的漫長道路上她會知道有關自己的一切?

這個問題,梵音想了整整一個晚上,最後還是被千金子的事情沖淡了。

或許是因為她太善良了吧,哪怕是好心辦了壞事也會覺得自責內疚不已。

那個神秘人說,她手中的夜明珠可以幫助千金子,也可以幫助她自己。

那麽,試一試又何妨?

躺在床上輾轉反側到了第二天,她早早的便出了門,直奔夜王府而去。

當王府的下人將她手中的夜明珠呈遞給夜王爺的時候,王府的大門果然打開了。

她微微驚喜著,緩緩地踏進了夜王府的大門。

不知怎的,她覺得這大門裏面隔著的是寂寞、是憂郁。

邁步進去的那一刻,一股莫名的傷感將她狠狠的包裹,緊的她有些喘不過氣來。

淩夜風緊握著夜明珠,從房地走出來。

將她上上下下的打量了一番,神色微微一動。

她確實是那個傳奇女子!

這個女子,應該也算是在他生命中留下過痕跡的吧!

至少,兩年前的扶月帝國一游,他差點兒喜歡上了她。

上次在酒樓相遇,他隱約覺察出她的熟悉。

可惜被她的聲音蒙混過去了。

如今,他當初送給柳雲凡的夜明珠在她的手上,說明她真的是三小姐。

一年前隱約聽說,扶月帝國的太子妃離奇死亡,太子爺離奇失蹤。

看樣子事情並非如此。

柳雲凡如今再出現,聲音變了,樣貌也有所改變,而且還失憶了,恐怕果真是那個傳說中的天命要來了。

那麽是不是預示著,他心底的那個願望,也馬上就要實現了呢?

淩夜風心頭微微一喜。

今日再見,他沒有打算跟她說太多,他甚至不想告訴她她的過去。

因為,他想她繼續沿著眼前的天命之路走下去。

而他,也會跟著她走下去,找尋那個最終的真相。

梵音見他良久不開口,淺淺一笑,道:“夜王爺,有人說讓我拿著夜明珠來找你,請你幫忙的話,你一定會答應。現在你請我進來了,是不是意味著,你真的什麽忙都肯幫?”

“不錯!這是我送你夜明珠時承諾過你的話!”

淩夜風點頭,輕輕嘆口氣。

“不論什麽忙,我都會盡我所能幫助你!”

他還記得,當初見到的那個與眾不同的女子。

原以為,她會成為他心底另一份珍愛。

所以,他故意認識她,故意跟她找話聊,故意請她游湖,還送她夜明珠承諾她任何事情。

可惜,終究不是。

琉璃郡主刻印在她的深處的影子太深刻了,以至於兩年後的今天,他依舊沈浸在對她的思念中。

而柳雲凡,她有自己深愛的人,她有自己的天命,她有自己的生活。

他們唯一能夠有的交集,恐怕就是她可以引導他找到多年前的

真相吧!

“那好!”

梵音點點頭,“我知道王爺是個一言九鼎的人,所以,我想讓你照顧我的朋友千金子,能不能讓她在夜王府暫住?”

“你——”

淩夜風心頭一忽的一惱。

這是一件觸及他底線的事情吧!

“王爺難道說話不算數?”

梵音步步緊逼。

淩夜風手指微微顫了顫,“好吧!我答應你,讓她暫住王府。”

這是他能做的最後的妥協了。

梵音臉上不動聲色,心底卻已經樂開了花。

她不能左右夜王的感情,自然不能逼迫他去接受另一個女人。

但只要能夠讓千金子進了王府,這就向成功奮進了一步。

就算是夜王爺他躲避,她就不相信,這王府中還承載著他與心愛女人的記憶呢,他會一輩子不回來?

想到這裏,梵音的臉上又露出了久違的算計。

千金子完全是在各種迷茫與迷糊中被梵音推進了夜王府。

她給她背著行李,替她敲開了夜王府的門,又拉著她進了她早已經為她選好的房間。

整個過程,千金子都是一片愕然的。

等到梵音為她收拾好了一切,她才從驚詫中走出來——

她從來沒有想過,這輩子可以進的來夜王府。

她更不知道,梵音是怎麽說服夜王爺的。

忽然間,她覺察出了這個剛認識不久的女子的仗義與強大!

梵音告訴她,如果想得到夜王的人,她就要乖巧,要用真情感動他,不能急於求成。

千金子記下了,梵音也離開了。

她在夜王府呆了一天、兩天、三天……

卻始終沒有見過夜王的影子。

千金子雖有些失落,依舊沒有絕望。

她知道夜王爺應該是在躲著她,正如這一年多來,他一直都對她避而不見。

不過,她還是看到了希望。

正如梵音說的,她離著成功又邁進了一小步,怎麽可以生出絕望來呢?

這一年多來,她身上的大小姐脾氣都已經被磨光了。

她完全變成了一個乖巧的人。

在夜王府的日子,她會做著下人的事情,細細的打掃著院落。

夜王的房間,以及書房不許任何人進入,她便在外面細細的為他擦著門窗,讓它們纖塵不染。

窗戶紙破了,她總是在第一時間為他換上新的。

千金子問過下人,夜王爺帶回來的那張珍貴的壞掉的書桌放在了哪裏。

下人回答說:“王爺從扶月帝國回來之後,窩在房中一個月,試圖將那張書桌修起來,可惜沒有成功。後來,王爺就將它們放在了書房中,天天看著。”

那一日,她打開了書房的窗戶,看了一眼裏面,終究還是迅速的關上了。

他不許別人做的事情,她絕對不敢做。

那一眼,已經夠了。

她看到了那裏靜靜放著的破碎的桌子。

看到了那破碎中所帶的憂傷與懷戀,更看到了那破碎桌子上面映出的對她的厭惡。

她內疚至極——原來她錯的太離譜!

又是三天之後,淩夜風回來了。

那一身雪白的衣衫,映射出光亮之色,瞬間將整個院落包裹上了光明,也包裹上了溫暖。

千金子拿著掃把,正在仔細的掃著院落。

當意識到那人回來的時候,她心頭的驚喜剎那間無法言語。

她奔過去,聲音顫抖道:“王爺,您回來了!”

淩夜風沒有理她,越過她進了書房。

千金子楞楞的站在了那裏,像是被冰封了一般。

他走過的那一刻,一陣冷冽的風吹上了的她的臉頰。

刮起了她柔軟的烏發,也勾出了她眼角的淚,更刺痛了她千瘡百孔的心。

千金子默默的退回了原地,接著掃的那個地方,繼續掃著,掃著,一直掃下去……

她心裏一遍遍回蕩著一句話:梵音說,要用真情打動他,用真情打動她,還要用時間打動他……

淩夜風進了書房,坐在了書桌前面。

王府中,終歸還有他抹不掉的記憶,所以,他總是逃脫不了的。

忽然想起,兩年前,柳雲凡似乎也是這般幫助千金子追他。

那時,她幫她參加他的酒賽。

而如今,她幫她靠他近一些。

淩夜風嘆了口氣,輕輕地撫摸上那破碎的桌子,緩緩地重拾那破碎的記憶。

到現在,琉璃郡主過世五年多了。

在經歷了漫長的適應期之後,他還是忘不了她。

那時的場景,在此刻還是記憶猶新



她淺笑著為他案邊磨磨,他微笑著一筆一筆的記下她的模樣。

琉璃說,她不要名分,只要這麽陪著他!

原以為,他會這樣過一輩子;原以為,她會這樣陪他一輩子。

可是——

他們的擔憂是從什麽時候開始的呢?

還記得那是個明媚的冬日的午後,他從外面回來,琉璃帶著幸福的笑容迎上來,笑著問他:“王爺,我有一個好消息告訴你,你猜猜是什麽?”

他想了半天,還是搖搖頭。

她刮了她的鼻尖一下,抿嘴嬌羞道:“王爺,你要做爹爹了!”

那一刻,他開心的不知所措。

他要做爹爹了。

原來,擁有他們的孩子是這麽高興的一件事情。

他開心了好久好久!

直到兩個月後,琉璃憂傷的跟他道歉,說這個孩子,她可能保不住了,她說覺察出自己的身體不行了。

那一刻,他好像被人狠狠的潑了一盆冷水,心臟好像狠狠的被刺了一刀。

他抱住她,安慰她:“琉璃,沒關系的!只要你好好的就行了!”

她當時說的什麽呢?

她哭著內疚道:“王爺,對不起!琉璃真的想陪你天長地久,真的想跟你白頭偕老,真的想生一個我們的孩子。可是——”

她幾乎哽咽的說不出話來,“王爺,能得到王爺恩寵,琉璃此生無憾了!”

就是那一日,他們的孩子沒了。

琉璃從此一病不起,什麽藥都沒有起色。

三個月後,她過世了。

他不會忘記,琉璃逝去的那一日,一遍一遍的跟他說著“對不起”。

他求她,不要說了,她從來沒有對不起他。

可是,她卻不聽。

一直說,一直說……

那最後一個“對不起”,她沒有說完,便永遠的閉上了眼睛。

他痛到了極致。

怎麽是琉璃對不起他呢?

明明是他對不起琉璃啊!

他沒有能力,保護不了她,保護不了他們的孩子。

他一直覺得,是他虧欠了她的。

“噗通!”

外面好像什麽東西狠狠的砸在了地上。

淩夜風驚得擡頭。

透過窗戶,他看到了趴在花園中的千金子。

恍惚間,他將趴在園中的那人當成了那個他懷念了五年的女子。

千金子掙紮著爬起來,拍打著身上的泥土。

他終於回神,視線緩緩地移上了她的身後,那裏是一個坑。

應該是她不小心踩在了坑裏,所以才倒了吧。

越過窗戶,他緊緊地盯著那個坑,再一次被記憶吞沒。

原本,那裏鑲嵌著一塊觀賞的石頭的。

有一天,它將琉璃絆倒了,她也是那個樣子趴在了園中。

可那一次,琉璃沒有自己爬起來,她的生命的氣息越發的消散。

也是那一日,琉璃過世了。

他一怒之下讓人將那石頭摳掉了,那裏從此留下了一個深坑。

淩夜風記得,那天琉璃掙紮著從床上起來。

她是要看生長在那裏的那棵奇怪的花,它叫“五年生”。

每五年才會重新發芽,開花一年後雕謝,再等下一個五年。

琉璃說:“五年生要枯萎了,我也要走了。”

然後,她一遍一遍的說:“對不起……”

淩夜風的視線,再次不自覺的望向了窗外。

那個追了他多年的女子似乎在清理著花園中的枯草。

她清理的很認真,很認真。

第一次,他對這個執著的女子有了一些看法。

她執著了多少年了呢?

三年?五年?還是七年?

大抵,她的執著比他愛上琉璃郡主要早一些!

對這個女子,他不是討厭,只是別扭的不想看見吧!

因為她毀了他與琉璃郡主最後的記憶。

看了好久,他終於起身,關上了書房的窗戶。

也是那一刻,花園中的千金子,眼淚滾滾落下。

她輕輕地撫摸著園中唯一一棵長著嫩芽的奇怪的草,久久的沒有離去。

這寒冬之月,這顆草,是她唯一的生機。

琉璃郡主過世五年了,這“五年生”也馬上要有生機了。

以後的好多天,千金子總是要撫摸著那棵草,好像抓住了生命的軌跡。

七天之後,冬日的冕城居然下了一場電閃雷鳴的滂沱大雨。

那日的雨真的來的毫無征兆,原本的晴日傍晚,忽然就“轟隆隆”的開始打雷。

雷聲鑼鼓喧天一般,冕城中所有人都震驚了。

冬天,怎麽會打雷?

大家想,這是一個不好的預兆。

雷鳴聲中,陡然間,天陰起來了。

然後,大雨傾瀉而下。

前一刻,千金子還憂郁的坐在窗前,靜靜的盯著窗外的蕭條。

看著風吹動枯枝,看著風帶走生機……

可是下一刻,大雨傾盆之後,她忽然沖出了房門。

她沖到了那棵唯一有生機的“五年生”前面,伸出雙掌,緊緊地罩在了它的上面,任憑雨滴打落在她的手背,打落在她的全身……

冰冷,潮濕,恐懼,在那一刻兇狠的包圍了她。

“不要死……我求求你……我把你當成了我的希望……”

她哭著,眼淚混著雨水一同砸下來。

再也嘗不出味道。

“我求你不要死……”

她輕輕地撫摸著那顆草,為它擋去了所有豆粒大的雨滴。

她全身開始濕透了,棉衣變得冰涼了。

“我一直把你當做希望的……”

她跪在園中,嚎啕大哭。

一刻鐘過去了,兩刻鐘過去了,半個時辰過去了……

千金子全身早已經涼透了,可是她依舊哭著,痛哭著。

好像,這場大雨是在剝奪她生的希望。

而她,不要它奪走!

書房中,那憂郁的白衣人終於不忍心。

他出了門,不顧她的掙紮,將千金子抱進了房中。

就在轉身的那一刻,千金子忽然沖過去抱住了他,“淩夜風,你不要走!我求你,聽我把話說完!”

她哽咽著,卻是第一次靠他那麽近,第一次感覺到他身上的溫度。

她緊緊地環住他的腰,肆無忌憚的將臉枕在了他的背上。

“有些話,我必須要說,我一定要說。”

她哽咽著,眼角的淚還在洶湧的流著。

“你知道我為什麽喜歡你嗎?你知道我為什麽這麽執著的喜歡你嗎?從七年前見到你的那一刻,我就有種我們上輩子就認識的感覺。你知道那種感覺嗎?上輩子就認識,上輩子就積澱著情誼。

“好像,在那個時候,我就深深地愛你著;好像,我此生來到這個世界,就是為了追逐你;好像,我活著的意義就是為了找到你?你明白那份感情究竟有多麽強烈嗎?為了這種感覺,我放棄了所有的矜持,我奔波了整整七年。

“我告訴自己,再苦再難過,我也要挺下去。我不想讓自己後悔,我不要讓自己留下遺憾!我只想追尋那個上輩子就認定的人!”

上輩子就認識……

淩夜風猛然怔住。

他怎麽會不知道?

他對琉璃的感覺,就是上輩子就認識。

好像,他們早已經見過,早已經彼此深愛過,早已經將彼此融入了自己的骨髓中。

所以,她的逝去才讓他那般的痛徹心扉……

“淩夜風,我知道,是我錯了!是我毀掉了你與最愛之人的回憶。我真的很內疚,很內疚!對不起,真的對不起……”

她開始奮力的壓制著自己激動的情緒。

“我知道你不會原諒我,可是,這些話我還是要說。我從來不會後悔,追逐上輩子就認識的那個人。這些日子,我一直將希望寄托在那棵奇怪的草上面。因為,這樣冷的天,只有它是綠的,是生機的。

“我以為,冬日裏還會有那樣的生機綠意,那麽我也是有希望的。方才的那場大雨,將我淋醒了。我知道執著的力量,正如我七年來的執念。我想,你的執念一定也很重。

“今日,我想明白了。從我毀掉那張珍貴書桌的那一刻,我與你便成了兩條沒有交集的平行線。我知道,此生我再不會追上上輩子就認定的那個人,所以我也認命了……”

千金子忽然打開了自己環住他的手臂,後退一步的時候,一股眩暈猛地沖上腦袋。

千金子晃了晃頭,終於穩住身子。

“將這些說出來,我心裏面真的舒服多了!王爺,謝謝您給我這個訴說的機會。我好像了了一樁心願!您的衣服濕了,回房換掉吧,不要……著涼!”

最後的話,她堅持著說完,又一陣眩暈襲來。

終於,她支持不住“嘭”的一聲,狠狠的栽倒在地上。

淩夜風猛然轉身,沖到了她跟前。

“千金子!”

他叫了一聲,沒有回應。

又試試她的額頭,居然燒的很厲害。

淩夜風趕忙招來了丫鬟,為她收拾妥當,又冒雨請來了大夫為她診治。

千金子那天晚上的夢境很奇怪。

她夢到了一個白衣人,她看不清他的模樣,但是能看到他站在一片

花海中。

好像,那個人在沖她招手,沖她微笑。

剎那間,她在夢中有了一個顛覆性的覺悟——這個人,才是她上輩子就認識的人。

可是,這個人是誰呢?

他沖她招手,笑著說:“我一直都在找你,一直都在找我自己。所以,也請你,一定要找到我!”

她幸福的笑著點頭:“會的,我會找到你的!”

夢醒了。

她發覺自己的眼角掛著淚痕。

千金子忽然間苦笑了一聲,這個夢,是不是說她追錯了人呢?

老天爺真會耍她!

她追了七年的人,就在昨天向他訴說完一切,準備放棄的時候,卻被告知她追錯了人!

那天,千金子離開了!

留給了夜王爺一段很深很深的思考,也留給了梵音一段虛假的驚喜。

淩夜風思考,為什麽千金子會跟琉璃一樣,在花園的同一個地方跌倒,又因為去看同一棵草,一個人丟了命,一個人死了心。

這個問題,他想了好久,好久,直到,那個執著的女子的容貌,漸漸地跟琉璃重合,再重合……

千金子在夜王府的這些日子,梵音每天都會找機會悄悄地扒在墻外面看著她。

一方面,她在打聽自己的事情,另一方面,也在觀察著千金子跟夜王有沒有絲毫的進展。

前面幾天她沒有看到丁點兒的希望。

直到那日雷鳴暴雨的一天傍晚,她看到了光明。

那時,她扒在墻頭上,看著王府的院內。

夜王府中還是一貫的蕭條,一貫的被陰郁之氣充滿。

她看見千金子呆呆的坐在窗戶前面,呆呆的望著窗外。

院中是沒有生機的,一片蕭然。

她看不出她究竟是在看那片蕭索還是沈浸在自己的思緒中無法自拔。

“轟隆隆!”

頭頂忽然一聲悶雷巨響。

梵音下了一跳。

冬天居然會打雷?還是這麽響的雷?

大抵不是什麽好的預兆吧!

她剛唉聲嘆氣了幾下,忽然一陣“嘩啦啦”之聲,天空中飄來了一陣大雨,給了她迎頭冷意。

梵音趕緊跳下墻頭撤離。

前腳剛著地,王府中忽然傳出千金子撕心竭力的大叫聲。

她喊:“不要死……我求求你……我把你當成了我的希望……”

梵音馬上又飛上了墻頭。

卻見千金子瘋了似的奔進了院中,跑進了花園中,用手遮住了什麽東西。

接著又是一遍一遍的喊著“不要死……我求求你……”

梵音是茫然的,千金子究竟在說什麽?

她蹲在高墻上,凍得瑟瑟發抖。

大雨打濕了她厚重的衣服,同時更打濕了花園中那個哭的撕心裂肺的固執的女子。

梵音沒有離開,她於心不忍。

那時的千金子太可憐了。

她只能在墻頭一遍一遍的祈禱:“老天爺啊,你快點兒讓千金子想開吧!快讓她回屋裏去吧!要不然,生病了我不好下去幫她啊!”

她等了一刻鐘,兩刻鐘……半個時辰……

梵音將自己豁出去了,縮著身子,陪著下面哭的痛徹心扉的千金子一起淋雨。

終於,她看到了希望。

夜王爺從書房中出來了,將千金子抱進了房中。

“哎呀,娘啊!終於有轉機了!阿嚏!”

梵音朝著天空驚喜的說完,狠狠的打了幾個噴嚏,幾乎將自己從墻上面震下去。

至此,她放心的離開,沒有繼續觀察後面的動向。

回去後,梵音好好的大病了一場。

包著被子瑟瑟發抖的時候,她還不忘記哆嗦道:“千金子小姐啊,我梵音為了你,連命都豁出去了!事情馬上有了轉機,你可要把握好機會啊!”

殊不知,她自己在呢喃的時候,千金子早已經離開了。

她放棄了夜王!

她放棄了追逐了七年的夜王!

就在夜王爺馬上對她改觀的時候,她放棄了!

只因為,她覺得自己或許真的認定錯了人!

梵音的傷寒病,在年後才徹底的好的。

她生病一個多月。

這一個多月來,她獨自一人生活在千金子留給她的小院中,自己照顧自己,自己看病抓藥,自己煎藥吃藥。

最讓她覺得寂寞的是,在過年的那一天,她過了一個孤零零的團圓夜。

當冕城的帶街小巷的店鋪攤位重新營業的時候,梵音也開始行動了。

她的願望總是像鋼鐵一般堅強的,自然不能被擱置太久。

來到東陵國這麽久,她早已經打

探到了不少東西。

冕城是東陵國的都城,卻也是一個神秘之都。

因為,在這個都城中發生了好多詭異的、盡人皆知的事情。

第一件,就是當今太子殿下跟夜王爺的生母,也就是當今皇後得了那個怪病。

十幾年來,每天晚上她的皮膚都會變成詭異的紅色,連禦醫們都束手無策。

第二件,就是冕城中有一座神秘的“鐵鑄城堡”。

叫這麽個名字,是因為那座城堡很神秘。

它是十幾年前建立在冕城之邊的一座很大的建築。

建築外面的墻壘砌的非常之高,而且堅固無比。

這些年,從未有人進去過,更沒有人知曉裏面究竟是幹什麽用的,也不曉得裏面有什麽人。

久而久之,它成了冕城最為神秘的地帶。

梵音打聽到了這個神秘的地方,便找了一個合適的時間往那裏進發,想要一探究竟。

她懷疑,是不是那是東陵國鎮國之寶所在地。

第一次行動,她選擇了一個沒有月亮的漆黑的晚上。

她悄然來到那奇怪的建築面前,運足了她所有的輕功內力,總算是進了那高墻之中。

小心的爬上一顆樹,透過窗戶,她看到了裏面有個很大的丹爐,爐火彤紅。

丹爐的前面,正有一個人往裏面放著炭火。

見到丹爐,她就什麽都明白了。

還以為有什麽大不了的呢,原來這又是煉丹藥的地方。

她癟嘴,世人總是那麽異想天開,這個丹爐,指不定又在練什麽大還丹,九死還魂丹什麽的。

這時候,外面的大門猛然打開,有人進來。

梵音受驚,趕忙逃離那裏。

至此,她對那個神秘的地方算是死心了。

煉丹藥的地方,八成不會藏著什麽鎮國之寶了。

不得已,她將目標,再次朝向了皇宮。

就在第二個漆黑的夜晚,梵音穿上了那次偷來的宮女的衣服,悄無聲息的鉆進了皇宮中。

黑壓壓的天色,疾風呼呼,陰冷四起,仿佛飛滿了聒噪的烏鴉。

這樣的天色,總會是不平之夜的預兆。

她輕聲輕步的從皇後寢宮邁進,想沿著之前走過的熟悉的路子前行。

忽然,一陣窸窸窣窣的腳步聲越來越近,她趕忙躲起來。

接著,是兩個丫鬟細細的聲音——

“主子說,從今晚開始,我們兩人親自出馬,給皇後娘娘茶水中用藥要雙倍。”

“雙倍?雙倍會不會死人?她畢竟是一國之母,到時候被查出來——”

“主上的計劃完美無缺,將紅色的藥摻進紅色的茶水中,怎麽會被查出來?何況,她只是一個試驗品,死了也便死了!丹爐那邊,還有不少試驗品呢!”

“……”

梵音大驚失色。

東陵國皇後娘娘的怪病,原來是有人給她下毒!

那人居然膽大到給皇後娘娘下毒!

雖說她是一個外人,可是畢竟人命關天,如果今晚的藥力過強的話,豈不是會要了皇後娘娘的命?

想罷,她彎身撿起一塊石頭,準確無誤的朝著丫鬟端著茶杯的手打過去。

“哎呀!”

“嘩啦!”

丫鬟痛的尖叫一聲,手上托著的盤子也掉在地上碎裂。

“哎呀,你怎麽這麽不小心?”

另一個丫鬟嗔怪道。

“我們得重新回去倒一杯了!”

“快點兒!不然引起懷疑……”

兩個丫鬟嘀咕完了,急匆匆的轉身,梵音才從旁邊的園中閃了出來,悄無聲息的跟了上去。

既然知曉了她們的密謀,當然要救人就到底了。

梵音跟著兩個丫鬟進了禦膳房,看著她們重新泡了一杯茶。

之後,她們將來裏面茶葉過濾倒掉,並往裏面加上了一包東西,應該是毒藥。

就在她們調制好了轉身時,梵音一個箭步沖上去,將她們點倒在地上,拖到角落中藏起來。

“怎麽回事?今晚皇後娘娘的茶水怎麽到現在還沒有送來?”

此時的門外,忽然有婆子兇惡的聲音傳來。

“剛來的宮女,就是不懂規矩,不知道皇後娘的茶水一定要在服藥之前喝嗎?”

梵音心頭一驚,門外那婆子好像快要進來了。

絕對不能被婆子發現那兩個宮女被她弄昏,所以她必須以最快的速度調制好一杯茶蒙混過關。

焦急中,她看到了爐竈之上的熱水。

管不了那麽多了,她將杯中的毒藥茶水倒掉,盛滿了熱水,接著拔出了刀子在自己的手腕上輕輕一割。

有血液流出,她趕緊將水中滴上

了兩滴血。

剎那間,白開水變成了紅色,像極了方才那紅色的被下了毒的茶水。

梵音舒了一口氣——皇後娘娘,喝我的血水,也總比喝毒藥強,您就將就一下吧!

“做事情怎麽這麽磨嘰,還不快點兒!”

就在婆子進來的那一刻,梵音端起了已經調好的“茶水”,低頭道:“奴婢馬上為皇後娘娘送到!”

“再不麻溜!收拾鋪蓋滾蛋!”

婆子跟在後面兇悍的罵著,而梵音端著茶水疾步朝皇後房間走去。

在床上坐著的皇後娘娘並沒有發現她這個宮女有什麽異常,讓她將茶水放在桌上便退下。

梵音退出來,這才後怕的拍著胸脯!

真是好險,她這一路都沒有敢擡頭!

若是方才被那個兇悍的婆子發現,少不了會引發事端。

所以,她打算馬上開溜。

梵音有種直覺,今晚出師不利,正事還沒辦就被某個陰謀拖累,她趕緊溜之大吉才是正理兒。

果然,她的直覺完全沒有錯。

她前頭離開了皇宮,後頭就有一批侍衛在皇宮中呼喊著捉刺客。

那是太子淩夜辰帶領的隊伍,圍著皇宮捉拿害皇後的歹人。

今晚,淩夜辰照例來看自己的母親,正巧看到她剛喝完茶水。

淩夜辰還是迎上去,照例問了一句道:“母後,不知道這幾日服藥之後可有絲毫的成效?”

皇後搖頭,“還是那般模樣!只是,今天晚上的茶似乎有些不一樣,感覺有股腥味——”

她說道這裏,忽然感覺全身的血液好像沸騰了一般,一陣狂躁的熱氣奔湧上了全身。

皇後忽然痛苦的抱著身體開始呻吟。

“母後,你怎麽了?”

淩夜辰恍然,趕忙吩咐身後婢女,“快!快請禦醫!”

“茶水……有問題……”

皇後艱難的從口中蹦出幾個字。

“母後,兒臣現在去捉刺客!”

淩夜辰吩咐丫鬟照顧太後,馬上聚集了侍衛,分散到每個角落進行搜索,他又帶著一隊人到了禦膳房。

終於,將那個兩個被打昏的丫鬟搜了出來。

他命人將她們弄醒,逼問之下,兩個丫鬟驚恐道:“回殿下,我們是新來的宮女,方才正在為皇後娘娘沏茶,怎料忽然脖子一痛,接著就昏了過去。我們不曾看到是誰將我們打暈!”

後來,那位婆子也被叫上來了,回答:“奴婢來到禦膳房,只看到了一個新來的宮女,她將茶水奉給皇後之後就不見了!”

“那宮女長什麽樣子?”

“她自始至終都低著頭,奴婢不曾看到她的模樣——”

“殿下,殿下!”

外面又有丫鬟匆匆忙忙的跑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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